【张小凡x旭凤】不凡
八十五 虽错不悔
南疆十万大山，远离富庶的中原大地，那里荒山恶水，瘴气毒物不可胜数，人迹罕至。
据闻南疆的人茹毛饮血，与中原之人截然不同，因而两地虽都属神州浩土，却鲜少往来。
彼时，南疆与中原泾渭分明，唯一连通之处便是那地势险峻的十万大山，这十万大山里毒蛇猛兽遍布树林，终日不见阳光，只有乌云萦绕，黑风呼啸。
在十万大山的最深处，有一个极为神秘阴森的古洞。
那古洞中有非常强大的戾气，浓郁到让人窒息，四周寸草不生，白骨累累，却有一个白衣少年跪在古洞中央，极为认真地用手指在地面上勾画书写着什么。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长相丑陋狰狞的凶兽正眨着四只粗若铜铃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那凶凶兽还有六只锋利的獠牙从口中露出，口涎滴了满地。
那模样就似要一口吞了身旁那苍白瘦削的少年一般，但它只是努力缩着庞大的身躯，像只小狗一般趴在对方身边摇晃着那充满倒刺的尾巴，低低吼着，期盼那少年给个回应。
可那跪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年却不为所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繁复的法阵，那一笔一划竟是用鲜血勾画的。
呲啦——
金光一闪，鲜血如注飚出。
那少年就似不知疼一般，拿手指迅速抹过腕间涌出的鲜血，极为专注地继续画着阵法。
那白皙的手腕上，有很多道伤口，有些结了痂，大部分都被血染得一片狼藉。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爬进这十万大山，在这险峻崎岖的山路中找到了戾气最重的那一处。
这里与昆仑山云雾缭绕，清气所钟截然相反，被黑雾笼罩的十万大山里满是戾气，是世间戾气最为集中之处，修仙名门最不愿涉及之处，也是最适合戾气滋养之处。
师门不会找来的，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这里戾气浓郁，作为噬血珠的归宿再合适不过了……
“咳咳——”旭凤猛烈地咳了几声，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他都似浑然不觉。
旭凤作为上神之身转世，今世又修仙，体内灵气纵横，与这瘴毒戾气最是格格不入。
戾气对他的影响也高于一般人，自打进入十万大山，他的身体已经不舒服了好久，一直靠着心中一股执念苦苦支撑。
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手指都被地面给磨得血肉模糊，终于……
他将这个遍布山洞的阵法画完了。
旭凤舒了一口气，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被保护得很好的片片血红色的晶体碎片。
他痴痴看着那包裹在层层金光下的血色碎片，鼻头一酸，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坠落。
这些天，他拼了命地去搜寻了任何他可能找得到的与噬血珠相关的记载。
六界至凶之物，以血为饲，凶戾异常。
世人都道，玉碎难全，破镜难圆。
不过，没关系，我不信……
旭凤抹了抹眼泪，颤抖着手拿起一小片噬血珠的碎片，轻轻地摆放在那由无数鲜血勾画出的阵法中央。
碎了，我就拼回来……
旭凤麻木地又在手上划了几道，任由鲜血飞溅在那早已黯然无光的噬血珠碎片上。
那细微的碎片，在触碰到旭凤鲜血的刹那，瞬间发出耀眼又血红的光芒。
血很快被吞噬殆尽，旭凤一刻也不敢停，连忙起印掐了一段繁复的法诀。
刹那间，整个山洞金红一片。
地面上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在这一刹就似活了一般，再度流淌起来，缓缓地，向着法阵中央的噬血珠碎片流去。
腥红的光折射进旭凤悲伤的眼眸中，衬得那惨白如褪色素笺的面颊有了一丝血色。
旭凤小心翼翼拿起第二片拼在第一片的旁边，鲜血成股地顺着手腕滴落在碎片的接缝上。
大量的鲜血被疯狂吞噬，黯淡的碎片散发着莹莹红光，血腥恐怖却让旭凤倍感安慰。
恍惚中，他就似看到了那张令人魂牵梦萦的俊秀面容，深深地望进了那双令人刻骨铭心的血色眼眸。
你在对我笑吗？你这呆子，我好想你啊……
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好吗？
我做不了你期待的选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是错，却不悔。
旭凤泪眼朦胧地将第三瓣碎片叠在第二片之上，血就像要流干了一般，让旭凤忍不住又划了一道伤口。
我明白的，那些话不是你的心里话，你便是想激我出手杀你……
你死，是不愿我左右为难，是想成全我成仙，可是……
你怎么这么傻，偏生信了旁人鬼话，非要助我成仙？
问道修仙，最重要的是悟，悟得世间大道，看破红尘，飞升天界。
但是，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死了，我更悟不了。
你死了，我便更加牵肠挂肚，执念成魔。
还修的什么仙？我不想成仙啊……
流不尽的泪，流得尽的血，都填不满那噬血珠的裂痕。
旭凤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失血过多让他又冷又倦，只有想着回忆方能有片刻温暖。
他看到那个雨中初遇的瘦小孩童，在遇到他之前颠沛流离受人欺凌吃了好多苦……
他看到那独自一人在风雪中爬上昆仑山的少年，看着他在万般期待下被万剑所伤，孤立无援，身陷囹圄。
他看到那受伤昏迷的少年被拖进镇魔塔，刺穿琵琶骨，加上重重禁锢，只能活在黑暗中。
他看到那少年靠着从别人那里偶然听到的那么一星半点儿他的消息，挨过那寂寞的幽禁岁月。
他看到那少年隔着重重结界偶尔看到他同师兄相谈甚欢，心里虽苦涩，却又满足得像个拥有全世界所有糖果的孩子，如此欢喜。
他看到那少年时时刻刻思念着他，想着他的模样，就这般过了三年，直到炸开镇魔塔。
这不是他的记忆，是在那青年从他怀里消散的刹那，由包裹着噬血珠碎片的那道金光带到他体内的。
那道金光见证了那呆子所有的悲欢离合，痛苦绝望以及倾世爱恋。
带着对方所有的记忆窜进体内的瞬间，他整个人都痛麻木了，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看到那少年一直偷偷跟着他，思念成狂却又不敢相见，只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替他抄书，抱他上床，杵在床边，默默守到黎明便静静离去。
他看到那少年救了他，损耗大量功力，却又将他放下等着师门来救，自己却默默看着他与别人离开，独自心碎。
他看到那突如其来的一剑，神志失控的少年，大开杀戒，却在看到他来的瞬间落荒而逃，如此恐惧，如此绝望。
他看到那孤苦无依的少年日日夜夜看着他写的那些字条，最终在彷徨踟蹰中决定回到他的地方，因为少年觉得，有他的地方才是归处。
他看到那少年眼见着他的父老乡亲被魔教所骗，在怨愤和宽恕之间不断挣扎，终是为他放下怨愤选择宽恕，救人于水火之中，但镇上的人实在太蠢，迷信人人成仙的传说，不肯面对现实。
他看到那少年在万分纠结之下，兵行险招，将自己体内的噬血珠碎片强行一分为二作为阵眼建立法坛，若不是靠体内另一道金光所缚，差点当场魂飞魄散。
这一次，旭凤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清了那个法坛，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无尽的悔意浸透四肢百骸。
“你是不是在恨我……”旭凤颤抖着手将一瓣又一瓣碎片仔细地拼接，泪如雨下，“所以，才选择这样死在我面前来报复我不信你？”
旭凤仿佛还能听到对方低沉喑哑的嗓音，有些受伤的低语。
一阴一阳，乾坤逆转。
为什么就不能是将戾气转化为灵气呢？
对啊，为什么不能是将戾气转化为灵气呢？他当初一见那阵法便下意识认定，是将灵气转化为戾气祸害苍生……
为什么，为什么就没有耐心再仔细看看呢？
到底，是我，伤了你的心……
没关系，我们从头来过。
旭凤眼花得厉害，血流得过多，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碎片之间的裂痕虽然闪烁着莹莹红光，却始终无法修复。
就像是玉碎镜破，裂痕难补。
他费尽心血画出来的血阵中的血也已经悉数流进碎片之中，还是补不全。
旭凤面色一白，整个人摇摇欲坠，那绕在他身周的凶兽似感应到什么一般，忽然向他冲来，但被旭凤抬手一个结界弹开了。
呲啦——
金属划破皮肉的声音在这静谧又昏暗的空间响起，异常诡异和恐怖。
旭凤微微笑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脸色苍白得厉害，血色全无，任谁一剑刺破胸口，脸色都不会好。
胸口正中有温热的鲜血顺着剑身汨汨而流，一滴一滴落在噬血珠碎片的接缝上。
滚烫的鲜血被疯狂吞噬，那裂缝终于一点点开始修复。
旭凤痛得厉害，心里却很是欢喜。
朦胧中，他听到了好多好多句，我喜欢你。
那些记忆里，有成千上万句我喜欢你，可你说出口，让我听到的却只有一句。
那些含有旭凤本命真元的心头血不断滴落，那本就脆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傻瓜，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旭凤泪眼婆娑地抚上那慢慢修复的噬血珠碎片，“我这个人呢，虽然很聪明，可偶尔也会笨一次的嘛……”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旭凤泣不成声，“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喜欢我……”
旭凤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他觉得他的眼泪和血液都要流干了……
看着那几乎快要完好如初的碎片，恍惚间，就似有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缓缓将他拥入怀中，发出无奈地叹息。
下辈子，你若还喜欢我，就早点告诉我吧……
这辈子，就忘了吧……
旭凤叹了口气，结界松了，那只凶兽跑到旭凤身边，悲伤地低吼。
不知为何，他见到这只饕餮时觉得异常亲切。
他无力地伸出手摸了摸饕餮的头。
“你……”旭凤虚弱地低喃道，“可以帮我……守着他吗？”
旭凤不待饕餮回应，用最后一丝力气，撑了一个结界，覆盖了整个山洞。
然后，他再也没有气力了，手无力地搭在噬血珠的碎片上。
那腕间触目惊心的伤口里血越流越慢，直到流尽。
我下一世，一定会来找你的。
可天意弄人，下一世却找错了人，还为了找错的人杀了真正要找的人，我爱着你却又因为找错了人不敢接受你的喜欢，让你含恨而终。
再下一世，唯一对你好的人，偏偏就被我这一世的父母所杀，你来复仇却又爱上了我，最后你说，你是心甘情愿为我死，可我却来不及对你说上一句，我也喜欢你。
每一世我都在修仙，每一世最终你都会与我对立，如此阴差阳错的宿命。
我们之间似乎走入了一个怪圈，相遇相爱却总是无法相知相守。
生生世世，都似有无尽阻力迫使我们相杀相离。
似乎，每一世的结局都是我杀了你。
但这不是终结，却是开始。
如是这般，轮回十四世。
我终于明白，这是天罚。
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害惨了我们。
六界众生，每个生灵来到世间都有其使命，我生而为神，又是六界战神，降妖除魔，守护六界便是我的使命。
但我遇到了你，就忘了使命，彻底丢了魂儿。
早在噬血珠碎裂的刹那，我就将魂丢了。
那一天，不可战胜的天刑厉雷之下，旭凤硬生生将七魂八魄拆了，接住了那七零八落的噬血珠碎片，自此散落六界。
每一魂，每一魄，都与你相随，独留命魂入轮回转世，只为与你相逢。
我想找到你，便以魂魄为标记，利用我神魂中七魂八魄之间的呼应来寻你的碎片，再想办法修复噬血珠，等你再度化灵，陪你生生世世。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你对我的强大执念与我魂魄中的思念之情产生共鸣，在我魂魄之力的加持下，竟让你以碎片之身化灵，冥冥之中，指引我们不断相遇又不断错过。
你既碎片化灵，我便想如此陪你生生世世。
可我爱你是错的，你爱我也是错的。
我为救你拆魂是错，为爱你不愿成仙守护六界是错。
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懈怠战神之职。
让我们每一世都如愿相遇，却又残忍地让我每一世都要靠杀你来取回七魂八魄。
他们不能左右你的命运，但却能左右我的命数。
旭凤忍不住哭了，哭得像个忽然发现被全世界欺骗的脆弱孩子一般，伤心得不能自已。
在一众天神中，他并不是最健壮的也不是最年长的，相反他很年轻还很瘦削，命运却非要让他肩负守卫六界的重担。
谁说生而为神就是好呢？想撂挑子都不行。
你敢撂，天就敢罚。
他现在就在承受着任性撂挑子应有的惩罚，闭上眼，全是他如何杀了他爱的人的画面。
他到现在还没疯一定是因为上天还没罚够，他还不能疯。
他每拿回一魂一魄又万分痛恨自己，为何生来就与旁人不一样，偏生就有七魂八魄，硬生生比别人多四魂一魄，多历五世轮回之苦。
生而不凡，就注定承担更多，无论祸福悲喜，生离死别，都比别人经历得更多。
旭凤跪坐在十万大山镇魔古洞的石台边，饕餮在一旁静静地守着，似乎对这一次的久别重逢很是开心。
石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年轻人，如刀削般的英俊面容却是透明的。
旭凤想要握住对方的手，缓缓伸手五指一收，却穿透而过，徒手抓住了一把空气。
那躺着的年轻人胸口有颗血红色的珠子血光淡淡流转，却是有一道明显的缺口，还差了一块儿。
旭凤垂首看向自己掌心那些细碎的血色碎片，眼泪缓缓滴落，浸湿了这一手碎片。
就在刚刚，生死决斗，他一剑捅进对方胸口，剑气震碎面具时，彼此错愕的目光还历历在目，他还是没怪他，因为爱。
旭凤用眼神仔细描摹着那年轻人的眉眼，看起来是如此纯良无害，怎么就偏偏是噬血珠化的灵呢？
你若不是噬血珠化的灵，那该有多好？
但那样的话，我们可能就遇不上了。
一道金光闪过，鲜血横流，像以往的每一世一样，滚烫的鲜血带着炽热的爱恋一滴滴一点点蜿蜒流向那颗不容于世六界至凶的噬血珠。
旭凤淡淡地笑着，一瓣一瓣小心翼翼将那些碎片拼进噬血珠仅剩的裂缝中。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虽然，你很痛，我也很苦，但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救你了……
杀你这么多世，实非我愿。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就只能倾尽十几世的凤凰之血来为你燃一线生机。
“你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只可惜，我等不到你醒来了。
旭凤湿润的眼睫轻颤掩住满目悲伤，他撑着逐渐无力的身体，在那半实半虚冰冷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醒了，就忘了吧。”
这一世，我的神魂已经聚齐，下一世，注定为神。
“你醒了以后，要记得乖一点，不要再惹事。”
旭凤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眼泪却无声落下。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让珠子碎了。”
我们两个之间最好的结局便是，永不相见。
这样，我不用杀你，你不必为我所伤。
旭凤的意识随着不断流逝的鲜血开始混沌不堪，弥留之际眼里心里满是那熟悉的身影。
他的手一直试图去握住石台上那年轻人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直到，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噬血珠的裂痕终于消失，猩红的珠子久违得血芒大绽。
旭凤倒在石台上，没了气息，身体开始渐渐化为光斑。
那躺在石台上的青年忽然一动，刚刚凝出实体还异常僵硬的手下意识紧紧一握，却只抓了满手的光斑。
到最后，都是这般阴差阳错。
我们之间，虽错，但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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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伤，夜深人静+生活压力太大，使我变态……
小姐妹说，我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凤凰一定是我写过最惨的受，不会有之一了……
我记得蛮早之前吧，有妹纸问我，鬼厉好机警，凤凰一碰噬血珠就醒。为啥不让凤凰碰噬血珠？
估计当时问的妹纸已经弃文好久了，不过原因就在这里了……
你老婆要是流干了十几世的血才把你的本体补好，你就是啥也忘了，本能都怕了他碰珠子了……
鬼厉小友，要记得对你老婆好点……
大半夜的，写到最后一片凌乱，懒得改了，囧……终于罗里吧嗦的快要把前世讲完了，我也是闲，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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